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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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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看,她是不是醒了!”鄢靈均大喊一聲。

程然諾緩緩擡起沈重的眼皮,她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,仿佛在幻象裏將前世自己十七歲的人生重新又經歷了一遍。

她望著圍在病床周圍的人,離她最近的是危鈺,她眨了兩下眼,終於輕聲道:“我記得咱們好像在一個墓裏……”

“看來危鈺說的是真的,我還以為,他逗我們玩呢,說你們倆被水沖進一座千年古墓裏了。”鄢靈均在一旁邊說邊細心為程然諾掖了掖被子。

一旁前來探望的程頑見她沒事,即刻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,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扣起手機來玩。

“咱們怎麽出來的?”程然諾有些頭暈,她望著身旁面有倦色的危鈺問。

“你不記得了?”危鈺摸了摸她的額頭,燒果然退了。

程然諾望著吊瓶裏一滴滴落下的藥液,仍有些發暈,只盡力回憶道:“我只記得,你說你好像被蛇咬了,然後,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。”

危鈺望著她疲憊的面孔,心有不忍,只沈聲道:“可能是高燒的緣故,不記得也正常。只是很巧,你不知道怎麽觸動了墓主棺槨的機關,那口棺槨下面正好是盜墓人挖的隧道,他們盜墓應該是取走了棺槨中的陪葬,但從裏面又打不開棺蓋只好作罷,我就背著你從那條隧道裏爬了出來。”

“我就說我家然諾運氣最好了。”鄢靈均滿臉堆笑。

“好個屁呀,我這幾個月裏又是出車禍,又是掉河裏的,真是倒黴到家了。”程然諾有氣無力地說。

劉閎卻搖頭道:“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,你要知道,這麽冷的大冬天,你和危鈺掉進浪那麽大的河裏,沒被凍死真是命大啊。”

程然諾忽然劇烈咳嗽兩聲,危鈺慌忙拍了拍她的背,程然諾緩了幾口氣,疲憊不堪地問:“雨寒姐呢?她怎麽不在這兒。”

眾人面面相覷,坐在一旁玩手機的程頑,卻開口說:“你都睡了兩天了,可是錯過不少大新聞呢。”

程頑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,程然諾只覺心頭一緊,惶恐道:“是不是薄清易已經……”

鄢靈均臉色也有些難看,劉閎同危鈺亦不說話,程頑卻從椅子上跳起來,她將手機遞到程然諾面前,“喏,瞅瞅吧。”

程頑不顧旁人的阻攔,只昂頭不屑地說:“本來嘛,婚禮租個游輪在忘念河舉行已經夠豪氣了,又邀白夜去唱歌,哪家媒體不關註這麽霸氣的新郎新娘啊,偏偏伴娘和賓客掉河裏,這麽冷的大冬天兩人還能活下來,這不今天上午又爆出新郎薄清易婚前出軌的不雅照,好像是他養了個小三,還懷孕了,網友挖呀挖,不僅發現薄清易瀆職侵權,而且還發現這些什麽不雅照啊都是新娘程雨寒爆出來的,我類個天啊,都說留學生圈子亂,可我們頂多也就是不認識ABC,天天喝酒開party,沒想到這國內啊,才真是牛,太牛了!”

“雨寒姐爆的料?那,她,她人呢?”程然諾不禁開口問。

“現在薄清易被革職查辦,程雨寒這幾天被媒體圍攻,躲在家裏不敢出門。”鄢靈均低聲道。

“什麽不敢出門啊,要我說,我姐就是霸氣,你看看這婚禮前面預熱的,本來就已經搶占頭條,現在再把檢察官不雅照,瀆職侵權證據扔出來,簡直是重磅炸彈啊,我姐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,這真是要麽不出手,一出手就轟動全國呀。”程頑倒是頗有些自豪地說。

程然諾不由垂下頭去,在她前世的幻象裏,程雨寒分明數刀捅死薄清易,而這一世卻被程然諾所打亂,此刻連程然諾也不知接下去究竟會發生什麽了。

危鈺瞧程然諾面色發白,看似有些惴惴不安,方對眾人道:“我看她臉色不太好,要不然你們先回去吧,讓她好好休息一下。”

鄢靈均點頭,劉閎拽起板凳上不情不願的程頑,同程然諾告了別方離開。

程然諾躺在病床上左思右想,終覺不妥,“那個,我感覺,我還是得去看看雨寒姐。”

“不行,你這剛退燒,醫生說了最近需要多休息。”危鈺命令道。

“可是雨寒姐……”程然諾剛一開口,危鈺就道:“這樣吧,明天我陪你一塊過去,今天你老老實實在這裏打吊針。”

程然諾點頭同意,她躺在病床上,危鈺一勺勺餵她喝粥,粥是醫院裏的配餐,實在味同嚼蠟,但她望著身旁的危鈺不由淺笑道:“對了,問你個事情。”

“什麽?”危鈺繼續餵她喝湯。

“講講你前世為何要殺了她。”

危鈺聽到程然諾驟然開口,他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頓,又繼續餵她,“你是說關於程頑的前世?”

程然諾微微一笑,嘴上並不叫程頑的名字,只道:“講講她的事吧,我想知道。”

“她……”危鈺略有猶豫,他望著程然諾,眸內深情波瀾,“現在我有你在身邊,何必提她。”

“但你每晚都會被關於她的幻象纏住啊,怎麽能說忘了呢。”程然諾瞧著危鈺若有所思。

“以前只要程頑的那個玉墜在身邊,我就不會夢到她,而現在有你。”危鈺伸手輕輕撫摸程然諾的臉頰。

程然諾低頭淺笑,“既然有我在身邊,就講講她吧,我保證不吃醋。”

她旋即低聲喃喃道:“有誰會傻到跟自己吃醋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危鈺沒聽清她的自言自語,他開口問,程然諾卻笑著搖了搖頭,她好整以暇地坐好,“快講吧,你好像從來沒有完整的講過你和她的故事。”

危鈺遲疑了下,他握住程然諾的手,輕聲一字字道來:“前世我父親,程頑的父親,還有程雨寒的父親程慎言三人結拜為兄弟,我父親和程頑父親自小便為我同她定下婚約,卻不料我出生之時恰逢太子被誣謀反,數萬人因此喪命,我父親上書求情滿門被斬,程慎言連夜派數名死士將剛出世的我帶去邊塞,他亦請命前去駐守那座邊陲之城,兩年後程頑的父親為我父親平反,卻不想亦是滿門被屠,程慎言故技重施,以一死嬰冒充程頑,為掩人耳目他謊稱程頑為自己與一農家女所生。在邊塞生活的日子裏,我時常見到她,我知我們自小有婚約,便對她格外留意,卻不想她十七歲那年,齊王,也就是劉閎,你應該知道的,旁人都以為她愛慕劉閎,我也以為。我本想作廢這一婚約,卻不想從小跟隨我的那群死士,誓要延續我家唯一的血脈,他們為遵守我父親的臨終遺言,對她做了一些事情,我們的誤會越發深了,我知她恨我,卻不想一日她竟對我說,只要我喝了她的酒她便嫁給我。”危鈺停頓了下,他雙手忽然猛地攥緊程然諾,程然諾被他握得生疼,卻未曾出聲,她只是緊緊望著皺眉的危鈺,他好半晌才繼續道:“我喝了,卻不想我同她竟皆是被那人所利用,終是她死在了我的手裏。”

“那,你記得程頑前世真正愛的那個人,長什麽樣嗎?”程然諾開口問。

危鈺眉梢微挑,“我不曾說過利用我和她的那人正是她所愛之人,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
程然諾一驚,慌忙打哈哈道:“你很早以前說過,就是讓我調查的時候,你忘了嗎?”

“有嗎?”危鈺有些疑惑,他微微垂首似在思考,程然諾卻趕忙打斷他的思緒,“你到底記不記得那個人的樣貌?”

“至死不忘。”危鈺輕吐出四個字。

程然諾急忙前傾身子追問:“那你這一生有見過他嗎?”

危鈺卻搖了搖頭,“我一直想若有機會,這一世定要除去他,但這些年我見過程雨寒見過她父親程慎言見過劉閎鐘誠,唯獨沒有見過他。”

程然諾沈吟道:“我也是……”

“你也是什麽?”危鈺問。

“沒什麽。”程然諾慌忙擺了擺手,她想起幻象裏的種種,似乎這樣想來,危鈺並非殺害自己之人,他是被李臨江所利用,程然諾雖不知李臨江到底用的何種法子,又是為何非要殺了自己和危鈺,但令她更恐懼的是還有幾天就是春節了,她卻至今都尚未見過這個神秘的李臨江。

“所以,你認準程頑就是她,只是因為程頑的年齡,出生地和她相同,她同前世一樣是程雨寒的妹妹,我碰巧看不見她的前世,而她又碰巧戴著那個蝴蝶玉墜對嗎?”程然諾開口問。

危鈺有些奇怪程然諾今日的問話,但依舊如實回答道:“你不是說從你看別人前世的經驗,前世和今生最牢固和難以改變的便是血脈至親。”

程然諾望著危鈺,“是,不錯,但你別忘了,前世她和程慎言、程雨寒沒有半點血緣,可這一生的程頑,她是程雨寒同父異母的妹妹,這血脈是不對的。”

危鈺微微一怔,“你是說程頑不是她?”危鈺反倒沒有程然諾想象中的驚慌,他只是繼續默默緊握著程然諾的手,緩緩道:“我雖仍是記不起她的相貌和聲音,但我也覺得這個程頑不像,相較而言,你倒是頗有些相像。”

“哪像了,她那麽頑劣,瘋瘋癲癲的,天天喊打喊殺的……”程然諾說了一半,慌忙補充道:“我記得這些都是你說的。”

危鈺卻微哂,“真的很像,認定的目標絕不放棄,就像你的網站那樣難經營,當初你還不是天天發傳單,借錢省吃儉用也要把網站做大;還有你和她一樣勇敢,你說過你很怕蛇,可在墓穴裏,你為了我拼了命地燒死了多少條蛇,還有……”

程然諾的手忽然一抖,她僵笑著打斷他道:“等下,你,喜歡我,該不會是因為我跟她像的緣故吧?”

危鈺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,“怎麽會,即使人總有固定某種類型的喜好,但前世我與她只有數面之緣,因她全家為我父親而死,她與我又有婚約在身,我卻偏偏一箭殺了她,所以很是愧疚和悔恨,這一世我只想補償她。而我和你一起經歷了這樣多,如今,你於我,早已勝於她,即使程頑不是她,是否一定要找到她,如今對我,已不是那樣重要。”

程然諾平氣凝神,她直直地望著危鈺,心中不由一酸,即使前世自己就是她,但程然諾始終覺得前世與今生分明就是兩個人,她怕危鈺會因前世的愧疚而愛自己,可如今聽到他的話,她不由心中湧出無限感動。

程然諾身子向前一探,吻在危鈺的唇上。

危鈺捧過她的臉,反吻著她的唇,她的呼吸有些清淺的紊亂,她以額抵著他溫熱的額,輕聲道:“其實昏迷的這兩天我在幻象裏看到……”

程然諾忽覺病房的窗外似閃過一個巨物,隨之是嘭的一聲巨響,瞬間整個醫院人聲鼎沸。

危鈺起身打開窗子,只聽樓下尖叫聲連綿起伏。

程然諾也起身湊過去看,不想竟是有人跳樓自殺,自殺的是個男人,分明尚穿著病號服卻已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
“別看了。”危鈺關上窗戶,將程然諾抱回床上。

程然諾的病房就在三樓,這樣的距離窗子上雖未被濺上血,但卻能隱約瞧清自殺之人的身影,那人腦漿迸濺,臉朝下埋在血泊中,程然諾雖瞧不見他的臉,卻只覺身段背影有種說不上的熟悉之感,她回到床上有些憂慮,“我,我感覺好像認識那個人。”

“臉都沒看見怎麽會認識。”危鈺拿起筷子夾菜餵給程然諾。

程然諾不吃,“不是呀,認識的人看背影就能認出來啊,就像你,你就算再怎麽換衣服,我不用看你的臉也能一眼認出來啊。”

危鈺將她放倒,讓她平心靜氣地休息,他安慰道:“你又不是第一次來這家醫院,可能在樓道或者院子裏碰巧見過那個病人,也沒什麽稀奇的,別想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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